風把菊香揉進暮色時,
茱萸的紅正沿著石階一級級漫上來。
不必特意登高。
山在云里打盹,
而檐角的銅鈴晃著碎光,
每一聲都墜著半片夕陽
——像誰把去年的雁鳴剪了,
縫進今年的衣襟。
路邊的石凳還溫著,
留著晨露洗過的涼。
有人把拐杖靠在磚縫里,
竹影在凳面寫著歪歪扭扭的詩,
字里行間都是皺巴巴的月光。
陶罐里的酒還剩半盞,
泡著整季的秋。
桂花瓣沉在底,
像誰沒說完的話,
被歲月泡得發漲,
一啟封,便漫出些澀澀的甜。
不必去尋覓茱萸。
人們發間別著新摘的菊,
每片花瓣都牽著一段路:
是清晨掠過的溪澗,
是午后攀過的巖坡,
是山坳里撞見的野柿子樹。
風過時,它們輕輕晃,
像在數天上的云
——一朵,兩朵,都往遠方去了。
暮色漫過門檻時,燈亮了。
窗戶上的樹影跟著晃,
像誰在紙上慢慢洇墨,
把這重陽暈成半透明的琥珀,
里面沉著整個秋天的重量。